2013年3月1日星期五

七月十四

七月十四,鬼门关大开。
中国鬼节,正名——盂兰节。

母亲硬是要我一起去为亡魂做“普渡”。没有太不情愿,我去了。
从小到大,在这一天都要去“普渡”一次,从好玩到无趣,从好奇到无谓。

烧。
烧“天地银行有限公司”和“冥都银行有限公司”的“大钞”。
烧纸元宝。银色的元宝,金色的元宝。
烧纸衣。五颜六色的都有。
烧香。无香不成烧。

说是“大钞”,其实面值最大的就是100元的,其它有50元的,20元的,10元的,现在的冥钞制作技术还真是与时俱进,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真的人民币。
这些冥钞有面值几千几万几十万的,我记得小时候问过母亲,为什么不买那些大面值的,母亲说多烧点零钱,下面的亡魂们方便使用。
我就在想,如果每个人都像母亲这样想,那冥府的“零钞兑换行业”岂不是很冷清。
而事实上很多人不像母亲这样想,那就是说,我那些已离开这个世界的挚爱的亲友们比冥府其它人要贫穷很多。
冥府也是个资本主义社会。

母亲口中念念有词,祛灾解难,赐福保佑之类的。
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,社会说这是迷信,那基督教算不算迷信?天主教算不算?
上帝算不算?玛利亚算不?耶和华算不算?
你要说这些是信仰,那七月十四的这些活动算不算是信仰?
迷信还是信仰?这是个问题。
崇尚十字架就比崇尚游魂光明?这也是个问题。
国内有很多“伪教徒”,他们鄙视国内的这些称之为“迷信”的东西。
他们爱说“上帝,我的主,保佑我……”,他们喜欢呐喊“万岁玛利亚”。
他们为自己选择一种信仰然后完全没方向的去崇尚着,甚至有的人只是觉得十字架比较看。
而这样一些“伪教徒”,他们分不清《新约》和《旧约》,连福音是什么都搞不懂,就知道个《最后的晚餐》,看下《创世纪》,整上几句“十诫”里面的东西,就觉得自己挺牛了,就觉得自己离光明不远了,幻化、重生、复活都有希望了。我以前一位同事老是跟我谈她是如何如何的虔诚于耶和华,可笑的是他不知道耶和华说过“不得在休息日工作”。

虽然我的信仰是《国际歌》的原旨。但在“七月十四”这个事情上,我能理解母亲这一辈人对这种节日对这种活动的重视。
所以我蹲在一旁尽量庄重的往火里面放各种冥府通用的钱币。
看着火,我想起了那些曾经在我身旁喜怒哀乐却一去不复返的人。

我的大舅和表哥,前几个月,在矿山上发生了事故,走了。而他音乐学院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姐在几年前因为脑膜炎,也走了。
大舅很年轻的时候就是在矿山上发了财,成为了他们那个镇上的首富。
听说,他从开矿的地方回家,下火车后花钱请了一个人帮他背一大麻袋,麻袋里面装的全是百元大钞。
在那个年代,在那个小镇上,他家的房子绝对可以算是一幢豪华别墅,两层楼10多个房间,花园鱼塘,装修的跟个小型公园似的。
他开照相馆、洗澡室、养海蛉鼠、购买了几台自动织衣机,周旋于镇上各种会议,拥有诸多组织的头衔。
到处捐款,一捐就是好几万,家里挂满了各种致谢致敬的牌匾。
命运就是那么的无常,经营不善以及一些意外,除了那幢房子,大舅什么都没有了。
为了生活,他再次回到那个让他几乎是一夜暴富的矿山,换来的却是生命的终结。
生命的终结是正常使然,不可怕。可以的是不自然的终结,命运的无常。

爷爷走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,很多人都在他的旁边。
没有人意外,而是意料之中,他得的病,他的年龄都让这个离开显得很自然。
我也没有哭泣或者试图假装哭泣,只是跟着一大堆人举行隆重的土葬仪式,购买昂贵的“纸工艺品”来显示气派。
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祖是地主,爷爷年轻的时候是少爷。
他不是那种很慈详的老人,给人的感觉是不怒而威,就算在我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有逆反心理的时期,在爷爷面前,我多少都有点胆怯。
他喜欢跟其它老年人谈三国论历史什么的,那些小说演义之类的书有好多,我读初中时看过一些,好像是《薛仁贵征东》或《薛丁山征西》之类的。
他说过而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:交得四方的朋友,耍得八面的威风。
是的,这是一个不亲切的爷爷,却是个可敬的爷爷。

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在前几年游泳时离开了,他姓包,脸黑,人长的很短小,我们叫他“小包公”。
我的一位同事前几个月走了,在麻将桌上跟别人发生冲突,只挨了一刀,就离开了。
总有人带着爆料的快感告诉我这样的消息,我认识的谁谁谁发生交通事故走了,自杀走了,吸毒走了……

每天都有人走,只是走的人是我认识和不认识的。
每个人总有一天都要走,只是走的方式是自然的和意外的。

钱纸烧完了。
回来的路上,我发现今晚的月亮特别的诡异。

来源于 七月十四 | 帕兰映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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